不晓得是学棋让人头变大,还是头大的人更爱棋——校友中的两个棋痴“大脑壳”
发布时间:2022年05月17日 09:39 | 浏览次数:

校友简介

王伟,毕业于渝州大学(现重庆工商大学)中文系87级,资深媒体人,重庆市记者协会常务理事、市作家协会会员,现任重庆法治报社总编辑。

1985年,在我从江津中学考入渝州大学之前的寒窗时代,随着聂卫平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力挽狂澜、民族英雄般的连胜,中国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围棋热——地不分南北,人不分老幼,大多自制棋具甚至以地作盘、以石作子,纷纷“入局”。在那个连围棋规则都难觅正规出版物的年代,堪称国粹文化史上的一大奇迹!

我和数以万计的同龄人一道,不顾高考在即,加入这股浩浩荡荡的学棋洪流,并用纸板和石子制作了棋盘和棋子。其时的江津、重庆,茶馆基本都变成了棋馆,高手低手混迹其间,也成了初学者最好的学校。对我来说,唯一郁闷的是缺茶钱,只好伸长脖子在围观人墙中一站到底。

痴迷围棋让我棋力猛增、成绩下滑,以至高考失利而未上重本,但却让我在30年的手谈生涯中乐此不疲,更结识了太多臭味相投的棋友。毫无疑问,渝大的两位同学钱大脑壳和萧大脑壳就是其中的“翘楚”。

走廊杀手钱大脑壳

钱大脑壳是我大学同学,身高175,国字脸,若非头大如斗双手及膝恍若汉高祖转世,堪称一匹帅哥。他曾在毕业酒会上直言大学4年有两大遗憾:一是没有谈过一次成功的恋爱,二是下棋永远是中文系第二名,“王胡儿是我爬不过去的景阳冈!”

王胡儿就是那时蓄着胡须装酷的我。其实我是有苦说不出——大学四年,这个钱大脑壳才是我挥之不去的恶梦。从大一开始,只要一下课回寝室,他必定如期而至,4年里和我下了至少一千盘棋。大致他赢了十盘。说好听是屡败屡战,难听则是死缠烂打。

1988年,重庆市举行首届大学生围棋比赛,我幸运地获得冠军和40元奖金,相当于一个月生活费。我请一众跟班撮一顿。钱大脑壳几杯酒下肚,笑称我夺冠是他陪练的结果。我只好再敬他一杯。“你今后还要继续当好教练!”

之后钱大脑壳果然变本加厉,就算寝室灭灯,仍把棋局小心翼翼搬到走廊夜战。一晚,我实在撑不住了,向他告饶。大脑壳不允,说他好不容易又从书上学了几招,还没使完呢。于是又开一局,昏天黑地中我在一个局部中招,死了棋筋,遂推枰认输。钱大脑壳手舞足蹈,终于恩准我回寝室睡觉。

次日凌晨,我被同学推醒:“撞邪了,走廊响动了一晚上”。起来往外一看,倒吸一口冷气——钱大脑壳老僧入定般坐在棋盘旁,两眼死死盯住那个让我中招的局部,嘴里念念有词。走廊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大头上,一张国字脸闪闪发亮……

此后,钱大脑壳自认棋力精进,找我下棋更频了。我来者不拒,甚至和他在走廊下了几个通宵。好几次,他问我为何再也没有中途逃跑,我一直忍住了没有告诉他——那天晚上,他真的让我看见了棋神!

以棋疗伤萧大脑壳

2000年,我玩命当记者、大学毕业后九年作息完全无规律的职场励志状态被一次体检终结。因内分泌严重失调并急性发作,我平生第一次住进了医院,让一些兄弟伙笑言“终于有机会提着水果来看你了”。

萧大脑壳也突然出现在病房,着实吓了我一跳。毕业后就极少见面的他,大头依旧留着长发,一张圆脸似笑非笑,一手提着棋盘,一手拎着装了两盒棋子的塑料袋。“想你不缺水果,缺棋。”

萧是我大三时认识的。我在江北董家溪本部学中文,他在沙坪坝井口分部学理工,本来相距甚远,却在全校围棋赛上一见如故,时常书信往来。与钱大脑壳不同,毕业后下海从商的萧大脑壳性格内敛而棋风稳健,但一样嗜棋如命,虽生意忙碌,见面不杀个落花流水决不收兵。

就这样,住院的两个月里,病房外的阳台、花园成了战场,我们相对而坐落子如飞,棋盘上的金戈铁马与医院的幽深静谧相映成趣,也时常引得一些病友、白大褂前来观战,恍若穿越到茶馆时代。

下棋又称手谈。前几局,我发现萧大脑壳有些失常,招法过于凶悍、偏激,于是几次问他怎么了,他总是摇头不语。

快出院了,萧大脑壳比平常更早来到病房,静静坐在一旁看我输液。我怕他等的着急,伸手想把输液速度加快,不料他一把握住我的手,缓缓说:“不急。”我望向他的眼睛,一种陷入僵局的眼神,却似乎藏着一股火焰,在眼眶里左冲右突。

后来我听朋友说,那段时间他破产了,变卖家产还完债后差不多只剩下了一副棋,并彻底消失了两个月,音讯全无。只有我知道,那两个月他是和我一起疗伤。难怪那天出院,分手时他对我说:“人生如棋,我也出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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